■崔立

　　假期回郊区，母亲在院子里采摘了一篮子新鲜蚕豆，娴熟地掰开，一颗颗碧绿又饱满的蚕豆如一群壮实的精灵般跳入碗中。掰了差不多有一碗，拧开自来水，唰唰唰地冲洗一番。锅里的油已经开始冒烟了，母亲没做任何停顿，就将蚕豆轻轻倒入锅中，滋滋滋声顿起。母亲拿起锅铲清炒，再到放水，到美味的洒上同样刚拔下的青葱的蚕豆装碗、上桌。空气中弥漫着蚕豆和青葱交织一起的清香。这不由让我想起了四个字：人间烟火。这盘清炒蚕豆从采摘，到掰成蚕豆粒，到炒熟出锅，一共不到半个小时。

　　至于真的好不好吃，我仍心存疑虑。母亲看出了我在想什么，递给我一双筷子，说，尝尝。究其因，倒不是我对母亲的手艺没信心。过年时，我在菜场买过几斤蚕豆，也是按照母亲以往的烹饪方式在炒在烧，但出锅的蚕豆味道确实不尽如人意。还有我在别处吃到的蚕豆，味道也不咋地。又硬，又没那种蚕豆香。这甚至让我怀疑，是我的厨艺确实不佳，还是我的味蕾，已经因为吃多了蚕豆，不喜欢再吃蚕豆了？

　　接过母亲递来的筷子。我搛了一颗蚕豆，入口嫩软，咸淡适中，很好吃。我又吃了几颗。确实都好吃，不是偶然。我说了疑惑，母亲笑说，你在菜场上买的哪有自家地里种的好吃，蚕豆最好吃的时间，其实也就这一周多，后面蚕豆长“老”了，就硬了，肯定没现在好吃了，再“老”一些，就只能掰开做豆瓣了。母亲还说，你烧的时候，一定要让蚕豆烧出“汗”，再放进水，水位要与蚕豆齐平，水快烧干时，再出锅。这样就嫩软好吃了。

　　返回上海，车上满载着母亲采摘的蚕豆。晚饭时，试一试的心态，在掰了一碗蚕豆后，我起油锅，在锅里冒烟时，将蚕豆轻轻倒入，拿起锅铲翻炒，放水，再到起锅。我尝了几颗冒着热气的蚕豆，皆嫩软好吃。看来果真不是我的手艺有问题，是买的食材不够好。

　　兴致所至，我查了相关资料。记载有云，蚕豆是春末夏初的美味时令蔬菜，在江南一带，立夏前后有大量的新鲜蚕豆上市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将蚕豆和米饭一锅煮成“蚕豆饭”吃，因此它又称立夏豆。新鲜蚕豆的青壳松软易剥，剥出来的蚕豆，色绿如碧珠，尚裹有一层皮，嫩时可吃。宋代舒岳祥有《小酌送春》句：“莫道莺花抛白发，且将蚕豆伴青梅。”可见蚕豆的青春比女人还要短，稍纵即逝。

　　带来的蚕豆还有好多，估计我顿顿吃也吃不完。蚕豆的青春过了也不好吃。独乐乐不如群乐乐。我想起了朋友陶，对我多有关照。家乡的美味也应和好朋友一起分享，人生漫漫难得有一知己。

　　电话打过去，很快被接起。

　　蚕豆要吃吗？我农村自家地里种的，纯绿色，无农药。

　　要吃，明天我来拿吧。

　　不用明天，你把定位发我，我现在就过来。车子在灯火璀璨的马路上前行，导航显示要20多公里、30多分钟，我满心欢喜，能想象到朋友一家人吃到这美味蚕豆时的满足和快乐。紧闭的车厢里，我似乎闻到了一股蚕豆香，香味越来越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