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耳得之而为声,目遇之而成色,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,而吾与子之所共适。”
十一月的周末,我与亲友们短途旅行,去往南山竹海。
到达南山竹海时,天际一片灰暗。小雨没有声音与踪迹,只是无处不在地滴在脸上。
走入竹海,湿润的空气涌入口鼻,让呼吸都畅快。旅行不单是匆匆地奔向“景点”。缓缓地走在路上,雨没有让竹子变得多么湿润,但大地从脚底将清新的气息一直传递到身体的每一处,似乎自己和竹子一样,平静安然。
由于时间关系,半山腰处我们选择了索道直达山顶,小雨刚刚停息,无风的空气有些凝重,乘上索道,周围的竹子低矮了许多,摇晃着擦过我们的车身,一片片竹叶是明朗饱满的翠绿,再远一些,雾气似乎加重了几分,深深浅浅的绿色藏入浅灰色的云烟中,与天融为一体。
飘忽缭绕的云霭雾气让人只觉得“羽化而登仙”,除了触手可及清晰的竹叶,一切其余都似乎化在了雾气之中,化作仙人所聚之处。
从未料想到走出站台后——恐惧瞬间席卷了每个细胞,我仍随着人流一步步攀登上最高处,当我鼓足勇气望向“悬崖”之时,映入眼中的只是缥缈一片白,无法触碰的白,近在眼前的白,万丈深渊的白,除了白,再无其他。
我曾登上群山之巅俯看辽阔的天地山峦,望向绝壁间沟壑中的树木盘踞在陡峭的岩壁……此时此刻,世界留给我的是一片令人惶恐的白,看不清周围的人,脚下的路也隐隐约约渗出白。
陡然间,有冰冷的气流涌过耳畔,我听见枝叶的摇晃,身后又突然响起了沉闷而缓慢的钟声。是哪位旅人敲撞了祝福的钟声,是不是有披着淡淡金色的轻烟向着比白更白的天际飘去,瑟瑟风声中是不是香火的味道,掠过鼻尖向未知的白中远去吗?
苍白的天撑在头顶,我未多逗留便匆匆下峰,潮湿的台阶与我的鞋底摩擦出顺滑的音阶,我沿着白雾中台阶的轮廓一步步向下,生怕无意间便陷入“神仙地带”,而手边粗粝的岩壁在疼痛地划过指腹时给了我些许的安稳之感。
有些惊魂未定地在迷雾重重的站台,上了回去的索道,雾气已使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片茫然,回程中仍孑然一人置身于宽广到压抑的白色境界之中,不知身在何处,风声中依稀看到竹叶缓缓地摇晃,是融化的雾化作了额头上冰凉的露水吗?
离山腰越发地接近了,雾气散了许多,清风吹乱了头发,眼前是郁郁葱葱枝叶分明的竹海。我无意间侧身,那浓重的雾气正被风一阵一阵地吹走,而竹子本身也开始一晃一晃地摇摆,远处竹叶茂盛的竹子并不优美,阴沉的天际之下更像一个个长毛鬼怪,在风中拖着笨重的身躯缓缓地摇动,风声中竹叶相互摩擦的声音,遥远、低缓而沉稳。我的目光离开前,竹海渐渐平稳的波澜从未停息,就像是一声声永远不完的告别。
正如相机永远无法留住双眼看到的美丽,和这旅途中的一切不过是一期一会,留下什么也只是给自己的一点纪念,留存的也可能只是一片空白。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作为过客走在途中,在那一刻风呼啸而过,透彻的空气绕身体回荡,心里还记得有一阵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