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:副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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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3月17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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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敲定”的今与昔

  ■陈茂生

  以往坊间俗语“敲定”与书面语“约定”几乎同义,但用得宽泛很多。

  唐朝白居易“遣怀”时光飞驰,写下诗句“已共身心要约定,穷通生死不很忙”;巨匠下笔,后人读到“约定”就必须咬文嚼字中规中矩。而“敲定”简单明了直接得多,张口就来,譬如价格、日期、款式、场地、时间等等,“敲定”了就是“规矩”与“方圆”。用手机点外卖,选了何物何时摁下“确认”,超时就能投诉当然也请多多谅解,小哥都不容易。如今无论社稷街肆雅集还是民生鸡毛蒜皮,多会有如团队、协作、流程等新名词,用俗话说就是“一个好汉三个帮”“拜天地、入洞房,一前一后不能抢,没有‘敲定’肯定乱”。所以地不分南北、人不分男女,一说“敲定”应该“都懂的”。

  而在很多年前,“敲定”仅代表男女之间山盟海誓后“牵手”;又过了不少年,才有缠绵悱恻的“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”;接地气的“敲定”又先胜一筹。

  读中学时无所事事,一个个小屁孩冒充金刚钻;就爱打听谁跟谁“谈朋友”了“敲定”终身。然后等全班同学在一起时,突然大喊“某某某敲定某某某”,教室里哄堂大笑,男同学拔拳而起,女同学掩面而泣,场面乱作一团,感觉很刺激也有点失落。只是时间一到红榜一贴,扛着行李各奔东西。几十年后,一群“白头”聚会,早褪青涩的那两位满不在乎“当年喊过‘敲定’了,今天就坐一起”,一阵哄笑后发现,班里还真有一、二对不声不响“敲定”终身并已儿孙绕膝;此时方知“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”的甜蜜和辛劳。

  相比词意相近的拍板、搞定、决定等等,“敲定”就有以诚为本,以信为要;双方、几方众志成城、共同落锤的意思;但缘起何处却是有点“敲不定”了。

  往远点说,与千百年前的传统榫卯技艺很有关联。以前曾见木匠师傅在两根木头上又锯又凿,最后榫卯对接慢慢合起,最后用斧背“啪”的一击谓之“敲定”,再看结合部严丝合缝。前不久,楼下新邻居装修后入住,买不少定胜糕分送四邻“多有打扰,请多关照”。定胜糕腰细而两头大,形状如木匠拼接木板用的腰榫,“定胜”与“定榫”谐音,象征在新环境里长居久安的美好愿景,就像榫卯那样一锤敲定。朝近点说,有文章考证在20世纪80年代初某杂志上初现,然后才广为使用。不过印象中,那时“敲定”怎会是文坛上的芊芊细苗,早就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茁壮成长。那时候车间同事阿胡,号称有“计划外销售”紧俏商品的路子,常见他在门房间,喉咙很响地打电话“就这个价钿,敲定吗?”故人称“胡老板”。不久辞职下海,前些日在一群晒太阳老人中见他正在“噶山糊”,倒也不怯提及当年勇,长叹一声“搞得定钞票,搞不定身体”,原来是烟酒超量致身患病疾。

  如今是元宇宙、区块链、云计算时代,还没弄明白何以是数字身份、数字生活,却已受到一次惊吓。到医院拍片显示“肺部有个8毫米结节”,浮想联翩数日再请专家过目“敲定”,结论是“AI无法分辨器官投影做出的误判”;回家路上感觉天色如此灿烂。当下爆红的ChatGTP好处甚多,但也担忧往后学生抄作业,论文造假更便捷;更糟的是绝大多数成年人无法辨别与之网聊的究竟是个AI机器人还是个灵长类人类,所以很可能感动得两颊绯红,千敲万敲“定”下来共度终生的只是一台人形电脑,这记伤了蛮结棍。

  应用是词语的生命,坊间的“敲定”到了书斋再到云端,一样无伤大雅;只是元宇宙的“敲定”一定更真实更诚信更便捷更高效,否则别说二次元,N次元都会灰飞烟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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虹口报副刊04“敲定”的今与昔 2023-03-17 2 2023年03月17日 星期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