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贝多芬创作‘欢乐颂’时欢乐吗?”咋听觉得这是个趣味题,往深里想想,发现个中充满艺术与现实、才华与财富的纠结。与之对应,听“欢乐颂”歌声中不像看“脱口秀”那样开怀爆笑,绝不能说是“不欢乐”。历经二百年的那份宁静、幸福、温暖,用足够的张力让“欢乐”无处不在。
十分幸运,岁末在上海大剧院大堂听到特殊版本的合唱“欢乐颂”。特殊在于,先由童声演唱李叔同的《送别·长亭外》,纯净清新的“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……”后是熟悉的“贝九”第四乐章旋律,合唱之声如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,“欢乐颂”主题渐次展开。教科书里说贝多芬将德国诗人席勒的诗作当“贝九”的宏伟主题,首次实现交响乐与大合唱的结合,整部乐曲从头到尾展示了奢华、优雅、内敛与强大的震撼力,尤其第四乐章“欢乐颂”每每都让人感觉意犹未尽。这支合唱队将到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唱,用中国儿童歌曲和“欢乐颂”的组合,展示中国人理解“欢乐颂”的角度和方式。
上海大剧院2019年“剧院开放日”放在阴雨缠绵的冬至,主题就是“欢乐颂歌·冬至”。在一年里“冬至”的白日最短黑夜最长,过了这一天,天色就慢慢亮得早了起来。晨跑经年,对此变化有直接的感受。古人说过:往而不可追者,年也;去而不可见者,亲也。人们在这天祭祖、扫墓、缅怀前人,肃穆、端庄乃至悲呛成了主基调。然而好音乐终能感染身心,听着“啊!朋友,何必老调重弹!还是让我们的歌声汇合成欢乐的合唱吧!”的歌声,酣畅淋漓地展示生命里的阳光与积极面向坎坷的韧性,连心跳似乎也有点加速。身体如触电般的震颤。如何理解音乐、尤其西方古典音乐,对非专业人士是一项艰深的功课。日日拘泥在柴米油盐之中的俗子凡夫而言,海派俚语的“兄弟、朋友”就与其中的“四海之内皆兄弟”有穿越时空的默契,亦能延伸到多元、开明、包容的城市文化脉络。培植聆听“贝九”的虔诚心情,享受其中的庄严美妙,需要修炼心境克服浮躁,但有时直白的理解也很贴近本源。
大剧院是申城典型意义上的“高大上”地标,只是通常“夜市面”最闹猛、辉煌,习惯于享受早睡早起的人们,只能通过屏幕、报纸“过把瘾”。设置在大白天午后的开放日活动“正合吾意”,尽管气象预报“阴有时有雨”还是欣然地去当回“刘姥姥”,膜拜下心中的“大观园”,果然不虚此行。
史料记载,创作“欢乐颂”时,生活窘迫、饱受失聪失明等多种疾患折磨的贝多芬其实并不欢乐,但仍为世界留下最具音乐冲击力的作品。近二百年后的当下,“我太难了”成了年度流行语之一,工作难、生活难、开车难、停车难……但谁又不难?岁末将至,在这个有些阴沉的冬至听罢“欢乐颂”蓦然觉得心里有些暖和。步出大剧院发现原先阴沉的天色敞亮很多,久违的阳光让云朵镶上一道道金黄色裙边,并柔柔地洒落地面。
有句上海俗话这样说“邋遢‘冬至’干净年”。有“欢乐颂”带给心头的那份敞亮,容得下生命中的颠簸、经得起生活里的苟且,并映照着新一年即将远行的路。今年冬至当属“邋遢”,而“年”干净与否就已不重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