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:副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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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5月09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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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子无悔

  ■苏阅涵

  在一方棋盘上,黑白棋子交错纵横,静静诉说着棋手的智慧与抉择。中盘之际,每一子落下,皆牵动全局,稍有不慎,便可能功亏一篑。围棋有条不成文的规矩:手指离开棋子,选择的后果便已注定,吉凶成败,皆无回转余地。

 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?我们在时间的棋盘上,落下一枚枚生命的棋子,每一个决定,每一次选择,皆如棋子落地,尘埃落定,无法重来。正是这种不可逆的决断,教会我们如何坦然面对得失,如何在岁月的长河中寻得内心的平静与从容。

  多年前,我曾站在一个重要的路口,犹豫是否要将大半积蓄投入一门手艺的学习。那是摄影,我自小便被光影的魔力吸引,却因生活琐碎从未深究。后来,机缘巧合,我重拾相机,但学艺需付出高昂的学费和漫长的时间。朋友们劝我稳妥些,把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。可我内心深处,总有一团火在烧,摄影不仅是兴趣,更是我与世界对话的方式。反复思量后,我决定报名课程,全心投入。

  起初的日子远比想象艰难。技术生疏,构图平庸,拍出的照片总差了点灵魂。熬夜钻研教程,背着相机四处奔波,钱包渐渐瘪下去,我开始怀疑:如果把这些时间和金钱用在别处,会不会更好?这样的念头如夜里的风,凉飕飕地吹过心头。但某天,我翻开一本关于围棋的书,读到“棋子落下,便是定局”,这话像一盏灯,照亮了我的迷雾。我逐渐意识到,纠结假设毫无意义,唯有接受选择,专注于当下,才能让这步棋发挥价值。

  从那以后,我不再纠缠于“如果”,而是把精力都放在光圈与快门的调试上,放在捕捉每一个转瞬即逝的瞬间。几年后,我的作品开始在小圈子里崭露头角,有照片甚至被选入本地展览。有一次,路人驻足我的作品前,低语“这光影真美”,那一刻我才知道,当初的决定并非徒劳。它不仅让我掌握了一门技艺,更让我在按下快门时,找到内心的安宁。选择了这条路,纵使荆棘丛生,我也甘愿走下去,因为那些汗水与坚持,早已融入我的生命。

  人非全知,谁能保证每一步都走得完美?重要的是,当我们发现某步棋未必最佳时,不应沉溺于自责,而是接纳它,从中汲取经验,继续前行。朋友小瑾的经历便是如此。她曾醉心于陶艺,痴迷于泥土在指尖成型的美感。可一次展览,她的作品因烧制失误裂了缝,观众的沉默让她几乎放弃。她把自己关在房间,懊恼当初为何选了这条吃力不讨好的路。然而,某天她重拾一块陶土,告诉自己:既然开始了,就别半途而废。她从头钻研技艺,改进配方,几年后,她的陶器线条流畅,质感独特,甚至被收藏家青睐。她说:“那次失败让我学会了耐心,也让我更懂自己的热爱。”她的故事让我明白,接受选择的后果,并从中成长,才能让每一步都变得有意义。

  譬如行舟于江海,风浪无常,航向难测。既已扬帆,便当乘风破浪,而非频频回望彼岸。人生亦然,世事如棋,变幻莫测,唯有以平静之心运子,方能于黑白交织的棋盘上,于纷繁无常的尘世中,从容前行。纵然前路未知,纵然得失无常,亦能以澄澈之姿,走出属于自己的恢弘棋局。每子落地,皆是生命的咏叹;每步向前,皆是岁月的礼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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