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周灵峰

　　我小时候一直寄居在外婆家，外婆家在群山之中。每年外婆总要插几亩糯谷，待来年端午前后，舂米，过筛，再用山泉水浸泡一夜，第二天一早，再将刚从山里摘回的粽叶刷净，裹以糯米，其间点缀咸肉，红枣，红豆，花生，绿豆，鸡蛋，鸭蛋等各种食材。待得外婆一阵忙碌，早餐时外婆总会为一家端上一锅香气四溢的粽子。

　　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肉粽，但那年月，山里人吃肉是奢侈品。留下的咸肉多是过年杀年猪舍不得吃省下来的。而我每次总能从一锅粽子里准确无误挑出肉粽。

　　小姨经常故意逗我：“童童有火眼金睛，每次都能挑出肉粽。帮小姨也挑一个。”我高兴地给小姨挑了一个，小姨总会开心地打开，又惊喜地夸赞我一番，最后却把粽子塞到我手里：“奖给你的。”这时我总是感激地朝外婆一笑。

　　多年后我回家读书，而每年外婆总会托人给我家带来一大袋亲手包的粽子。

　　那年暑假，小姨带表妹过来，拉开冰箱，见到一大袋粽子，表妹吵准嚷着要吃肉粽，小姨面对一大堆粽子犯愁了，忽然想起可什么似地喊我过来，我顺利挑出了肉粽.粽子熟了，果然个个都是肉粽，表妹吃得很开心，最后好奇地问我：“哥哥，你真有火眼金睛吗？”我拍了拍她的脑袋，笑了，“我哪有那么神奇，只是你外婆提前都告诉我了，你看粽子最后一片顶上剪成两个耳朵式的必定是肉粽，剪成尖型的必定是蛋黄粽。而没标记的自然是素粽。”表妹听了恍然大悟：“外婆真了不起，妈妈，这些象形密码当年你就没发现吗？”小姨笑而不答。

　　我也很疑惑，待得小姨回家，我好奇地问妈妈：“外婆的这些象形粽，当年虽只告诉我一人，难道其他人都没识破吗？”妈妈笑了，“是的，其他人都没识破，他们见你爱吃肉粽，所以把最珍贵的肉粽留给了你，而他们全挑了素粽。”

　　直到这一刻，我才恍然大悟：原来我才是最后一个破译这象形粽密码的人。怪不得当初小姨每次让我帮她挑肉粽，而我挑好后，她最后又原封不动地推给了我。我当时只是识破了外婆象形粽，而直到今天才全然明白这象形之后沉甸甸的份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