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镇上的羊肉面馆,北面那家比南面这家生意要好。南面这家临近菜市,路旁一棵高大的泡桐树给它增色不少,暮春的时候路径上撒满落英。天还没热呢,老板就光着膀子在外头那热气腾腾的炉子上忙活,后来忙不过来,就请了两个伙计帮忙。有时候去,说称六七两,非要整成一斤才罢手。冬天你若要问他买生羊腿还不答应,嫌赚的少,守着他的老虎肉。早晨铺子外摆几个桌,尤其到天热,男人们对坐着碰杯,晃晃然渡早市。
北面的那家馆子在书店旁,门面不算宽,纵深不可小觑,那看点不在店内而在店外。那次与旧时同窗约了吃羊肉面。七八月份,一动就流汗的天。那时天还早,夹路老樟树下又香又凉。从南往北走,远远见前方一桌一桌的男人像在开早会。心头一阵惊,羊肉面怎是这种气势。再走近看,中年男人居多,有在吃面的,有的咪老酒,关于羊身上的五花八门统统都在碟子里,远不止预先想的光羊肉面那样简单。多少年的民风聚集,春秋缘起间形成至今,变为当地的一种早市文化。
我们几人在店里找了角落坐下,男的喊了啤酒,女的喝雪碧,羊肉、羊杂碎、羊蹄子、羊鲜汤,最后羊肉面压场。那味道与外面的不一样。刚刚烧制出来的肉头极细腻,一入口就是本地家乡口味,膻味压得巧妙,腥气弱,不像有些地方的,说是羊肉却盼不到羊肉的口味。平日小聚一般是中晚餐,一大早小规模聚头倒还是头一回,饮酒吃肉聊天,头顶上的电扇连着热汗一道吹出来,尽兴有余。临出门碰到故友,说天热图方便,买了羊肉好少做菜。那些外面饮酌的,似乎也换了一拨。出门阳光刺眼,额头开始滋滋冒汗,打了伞挥挥手,东西南北,各自散去。
面馆左右一带店铺林立,对面不起眼的鸭头圆子店,白日里掩着门,不知道的还以为生意萧条。殊不知一到黄昏就腾腾热闹起来,一直要维持到凌晨时分。甚至几十公里开外特地赶来的不少,听说半夜车子停了沿路。而南面几家鸭头店名气稍逊,却不妨碍当地人味觉的判断。去过几次,环境更清爽,两个阿姐在做圆子唠家常。回家不忘带几个豆沙枣泥的,甜圆子冷了才算真正好吃。
天色微明,小镇渐渐苏醒。夜市的鸭头圆子刚作歇憩,羊肉面馆又轮番起始了一天的营生。盘算着等孩子一回,作个早起到北市口吃羊肉面去。

